“有人会指责你是骗子,你知道吧”
离开顶层酒吧,步入电梯时,会长说了这样一句话。电梯里没有别人,他又重复了一次。
“知道什么”关奏陈目不斜视。
“我开始怀疑了,刚才聊天你听了多少我说有人会认为你、你的人、我、我们所有人是骗子,”会长说,“有的人就是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他们是愚蠢的白痴,但我们的工作就是抢夺他们的时间、注意力,从他们兜里掏钱,不得不伺候他们。这些人里,绝大部分永远不会理解你。”
关奏陈一声不吭。
会长望着他,笑容逐渐攀上嘴角,说:“但我不一样。”
关奏陈侧过头,用玻璃似的眼睛盯着他,不是仇恨,更倾向于考究,这个人究竟什么意思。他说:“所以呢你要收回你找平台对我开的玩笑吗”
“不,”会长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我叫‘会长’,但我可不是公司头头。平台和审查又不是我的喽啰,我管不了那么多啦。”
这在关奏陈意料之内,他不觉得生气。按照计划,要么先设置一个明确内容的剧情,要么,实在不行,还有最后的解决办法。把家庭系列砍掉。
电梯门打开,他们走出去。门童早接到通知,把车泊到门口,无需等待,客人可以直接走。会长跳上爱车,等关奏陈进来,还问他要听什么音乐。车子发动,会长忽然认真起来:“给我个机会,跟我做回朋友。我们以前不是玩得挺好吗”
“什么时候”关奏陈被他说得很迷惑。
“我们是有很多想法不同,但也没那么合不来吧”会长笑得很爽朗。
关奏陈没什么好反驳,但是:“你先别找那么小的女朋友吧。”
会长笑得前仰后合,他还在开车呢,害关奏陈想帮他扶方向盘。“知道啦,下一任找大点的。”会长忍住爆笑,“但你别误会,我们是自由恋爱。我还能给你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呢,你看不看”
“你开车吧。”
“跟我一起玩,没坏处。就来一次吧,很多你认识的人也在呢。我不会像对其他博主那样对你的,我又不傻,你自己有能力,数字那么漂亮。就来吧,我会搞得很好玩。你难道不累吗为了这些那些破事操心。”
他一路送关奏陈到工作室。关奏陈下了车,往远处走。会长推开车门,突然喊话,震耳欲聋,连过路人都频频侧目:“蜜柑喵老师!”
关奏陈吓得一震,狐疑地回过头。
会长下了车,系上外套纽扣,走到路灯旁,扶着灯杆,笑嘻嘻地大呼:“只有我们能互相理解的!我们是一类人!”
这个巨婴。这里是大街上,不是百老汇!关奏陈加快脚步,逃之夭夭。
他上楼,进到房间。每一台电脑都长久地开着,就像他这个人。待办挤满了各种事项,打工的人的时间表还要协调,财务分析在哪平台在等他回话,新作还要改一些细节,房间该打扫了。这个星期睡了几个小时他站在房间中央,伸出手,按住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休息了。停顿的几秒钟里,他好像关了机,再拿开,又重新运作了。
关奏陈掏出手机,小麦没回他的消息。
小麦没回关奏陈消息,因为她正神志恍惚。
几个月前,小麦曾想问沈纵希一个问题,有一天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伤害他人,那是什么感觉
沈纵希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在关奏陈澄清前,他再没联系她。小麦能理解,在年会上遇到,他和她打招呼,她回应了,但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没有被他的告白摧毁,却在这时变样了。不是哪一方的错。
而现在,小麦问自己,她是什么感觉
谎言多得数不清。小麦心中的关奏陈,就好像代替碗盛食物的塑料袋。这里破了一个口子,汁水流出来,你想堵住这里,那里又有了孔。你塞住那里,还有其他地方在往外漏。它最终是要洒在地上的。她再怎么阻止,也只能收获一双弄脏的手。
关奏陈这个人,原本就不是她希望的那个样子。
她之前认识的那个人是谁
那张灰蒙蒙的侧脸属于谁像女孩一样的孩子长大后去哪了披着那张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想直接质问他。
但理性分析,首先,这样就暴露了偷窥行径,会让她陷入不利境地。
其次,这证据确凿吗能让关奏陈无法狡辩吗万一他搬出一套理论来呢
蜜柑家的实质,小麦至今仍觉微妙。他们并不是什么充满亲情、其乐融融、温馨可爱的家。曾几何时,关奏陈已透露过某种程度上的真相,他们是靠钱维系在一起的。
小麦想思考一下,在绝对看不到关奏陈的地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都到这地步了,自己还要躲着关奏陈。
小麦再次找大学同学借住。
她抱着包,坐在客厅椅子上,看室友收拾东西。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吓一跳,架子鼓不见了。小麦犹豫了很久,尽量委婉,斟酌措辞道:“你们……分家了”
大学室友沧桑地回头:“我们不是古代家族的兄弟。”
“那你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