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齐明两天前便到了首都,只是一直没有主动去联系过翠,明明心里很想她,也早就渴望着能看看她,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见面。
a大一直面向社会人士开放,赵齐明进去过一回,他混迹在a大学子中沿着学校小道慢慢走遍学校,想到这或许是翠每天都要经过的地方,他心中便升起股酸涩又混杂着微妙幸福的情绪。
可惜,他和周围拿着课本说说笑笑的学生们实在格格不入,因此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第二次进a大的时候,赵齐明特意脱掉身上耐磨损的工人装换了套衣裳,还买了顶时兴的帽子戴在头上,再次混进学校,他身上的违和感果然少了很多,乍一看真和四周学生无异。
学校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赵齐明不知道翠具体的宿舍在哪,更不敢贸然去打扰她。
不过,大概是他运气好,在学校里四处闲逛碰运气时真的遇上了翠,她正挽着一个短发女孩的胳膊从教学楼走出来,另一只手拿着两本淡蓝色封皮的书。
她没有看向赵齐明的方向,一直侧着头在和朋友聊天,时不时遇到和她打招呼的人,便轻微一点头,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
随和自然,又那么光芒四射,无论走到哪都不会蒙尘。
赵齐明下意识压低头上帽子,身子往旁边遮挡物处躲了躲,即使她根本不会转头看到他。
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白了些——也是,不需要每天顶着毒辣的太阳下地劳作,自然会白。
赵齐明在暗处默默望着翠离开的背影,直至身影彻底消失才慢慢收回目光。
得知她现在生活得很好,他就满足了。
至于见面再等等吧,再等等,赵齐明知道翠肯定不愿意让她的同学们知道他的存在。
回到车队。
“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车队的吴忠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烟杆子问道。
方毅附和:“是啊,不是说去看你媳妇吗这么久没见不得多处会”
他笑容含着几分揶揄,剩下的话不说也知道他什么意思,惹得旁边吴忠笑着踹了他一脚,“狗嘴里放不出好屁!”
“狗嘴里本来就放不出屁撒!”方毅呛了他声,转头见赵齐明始终沉默没有回应,他意识到些不对劲,笑容也跟着淡下去。
“咋了,没见着人”
赵齐明话虽然不多,但有时候大家和他开玩笑,他也会腼腆地应几声,不会一声不吭。
他老实又勤快,脾气还好,车队里的人大多数都和他关系不错,哪怕一开始瞧不上他,现在也改观了。
赵齐明不想多说,他勉强扯开嘴角故作轻松:“没事。”
可死气沉沉的样子实在不像没事。
吴忠和方毅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还是方毅先开口:“人呐,一辈子遇到的坎多着呢,不过管他什么坎,迟早都会过去!”
“没错,不就是被甩了吗”吴忠幽幽吸了口烟,“我当年还不是喜欢过邻居家小优妹妹。”
“哟,你还有这种往事啊,然后呢”
“有什么然后,没有然后!”
方毅挠挠头:“啊”
这好像比被甩了还要惨一点。
吴忠闭上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情绪:“有句酸诗叫什么来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人家是天上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算了吧,再说,我早就不爱她了。”
“真不爱了”
“不爱了。”
“那她.”
“不知道,我早就把她忘了。”
方毅瞪大眼睛,忘了忘了干嘛还说这么多。
吴忠抖了抖烟杆,他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儿才又睁开眼睛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和不公平,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所以说啊,我们这些人活好每一天就够了,靠自己双手谋生不低贱,老鼠奢望仙女儿就低贱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就连一向活泼满嘴跑火车的方毅都变得沉默,他呐呐道:“喜欢仙女又不犯法。”
谁不是每天拼命努力干活呢可偏偏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他们够不着的巅峰。
吴忠语气变得刻薄尖酸,有些自嘲:“喜欢是不犯法,但想不该想的犯贱。”
方毅知道他没有针对赵齐明说这些,但还是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表情,他站在旁边很安静地听着吴忠这些话,神色一如既往地沉寂而无声。
像.一滩死水。
方毅叹口气,赵齐明是后加入车队的,不怎么爱跟人交流说话,但做事有股不符合年纪的稳重。
他原本以为赵齐明和他一样是单身汉,结果有次他把人灌醉了,才从他口中听到他媳妇“翠翠”,他第一次听见赵齐明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三句不离一声“翠翠”。
原来他有媳妇了,他天天拿这个报纸瞧就是在看他媳妇。
嚯,读书人,还是省状元!现在正在首都最好的学校上学,将来前途无限呢!
方毅有几次瞄见过报纸上“翠翠”的照片,笑得好看,人也漂亮!他承认,他酸溜溜地嫉妒了好几个晚上。
不过现在嘛,他也释然了.看看赵齐明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概率是他媳妇不要他了吧。
难怪那时候赵齐明酒醒后拜托他们不要把这事传出去,当时他还疑惑,这么优秀漂亮的媳妇,又不是见不得人,咋就还不让人说了呢。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方毅摸着下巴想,他现在可能正在积攒“修行”中,而赵齐明的千年这辈子已经耗完了。“还是那句话,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们都振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