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啊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簸摇晃。
翠被摇得脑袋发晕,她颤颤巍巍伸手,不知道摸到谁的衣服扯了扯:“慢、慢点开。”
翠只记得自己过马路时被辆汽车撞飞,昏迷前听见醉醺醺的男司机一个劲解释他不是故意的。
看样子她命大,还活着。不过……救护车再这么晃下去她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医院。
“呀,醒了!醒了!女知青醒了!”
“醒了就好,这女娃娃一头栽在田里怪吓人的。”
“瞧这小脸白的,也不知道是哪家闺女,真招人心疼。”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知青什么栽在田里翠意识到不对劲,她猛地睁开眼睛。
蓝天白云。
磕碜小路。
还有提着农具围坐成一圈、穿着打扮仿佛是从几十年前穿越过来的陌生人。
拖拉机在她身下继续晃啊晃,远处是此起彼伏的藏青色群山。
翠没憋住:“……卧槽。”
被她拽着衣角的女人凑上来:“什么草”
翠张了张嘴还没吱声,一段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便灌入脑海中。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翠,今年才刚满十七岁,正是季。
原主父母都是城里普通职工,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一家人生活还算幸福安稳。
因为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家中弟弟妹妹又都还年幼,所以即使心里再不情愿,原主还是不得不收拾行囊下乡。
乡下日子艰苦,缺吃少喝不说,原主和知青点其他知青关系还不好,她身娇体弱干啥啥不行,平时备受冷落和排挤。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之下,原主越发郁郁寡欢,最终在某天下地干活时没熬住猝死过去。
原主猝死了,这具身体的芯子便换成与她同名同姓的翠。
翠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是1976年,算算时间,她妈都还没出生呢!
翠缓缓坐起身,目前的情况是原主一头猝死在田里,随后被热心群众抬上拖拉机要拉往公社卫生院。
但还是晚了,原主走了,她来了。
“知青,你感觉身体咋样好些了吗”一个皮肤糙黑的中年男人关心地问道。
翠认得他,按原主记忆,这位就是原主所待的大队队长,赵富国。
怎么说也是个官。
“谢谢赵叔关心,我身体好多了。”翠睁着眼睛说瞎话,细声细气地回答,“都怪我昨晚读书读太晚,没休息好……今天这才体力不支,耽误大家集体劳动了,都是我的错。”
每一句话都是精心设计过。
苍白脸蛋上愧疚恰到好处。
赵富国始终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哪里的话,人没事就好。”
心中的不满和埋怨淡了些。
和青山村土生土长的庄稼汉比起来,城里来的那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青着实让人头疼,而翠就是他最头疼的一个。
看来还得给人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可再禁不起折腾了,万一又出什么事……
赵富国再次叹气。
“赵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就不耽误集体的时间了,不用去卫生院。”
赵富国略一思索,点头同意:“这样吧,我批你半天假,你下午回去好好休息,不急着上工。”
“谢谢赵叔,这次多亏了您,等有机会我一定请您去饭店吃顿便饭。”
赵富国眉心一跳,连忙拒绝,这年头国营饭店可不是谁都能去成的,“使不得使不得,我也没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都多谢您了。”翠本来也就是嘴上说说,没打算真的请人吃饭。
一番寒暄客套下来,拖拉机继续往前开,虽然不用去公社卫生院了,但还是要把其余搭车的人都送到目的地才往回走。
翠用手死死抓着拖拉机后面的扶手,免得自己被颠下去,这一路上除了山便是用于耕作的农田,除了田便是山,看得翠心凉了大半。
别说她,就连原主都打心底瞧不上这穷乡僻壤。
等翠按着记忆回到知青点,其余知青都已经吃完饭重新回地里干活去了,整个知青点只剩她一人。
说是知青点,其实也就是之前村里废弃的仓库,改了改被当成知青宿舍。
连上原主一共八人,四男四女。
灶里自然不会有留给原主的午饭,只剩一个已经冷掉的烤红薯,翠戳了戳又冷又硬的红薯,胃口全无。
想到原主和其他知青的关系,翠不禁开始头疼。
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原主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再加上她年纪最小,放现代来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所以性子娇,做事也慢,干什么都是拖后腿做得最差的那一个,就连轮流做饭的时候也总能把饭菜煮得更加难以下咽。
这样的人,在集体里自然招人嫌,一次两次就算了,偏偏原主在乡下待了五个月,愣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开始大家都还体谅她,可随着时间流逝,无边无际的繁重劳动把所有人的善意都消磨殆尽,有些人憋着满肚子郁气没处撒,干啥啥不行的原主可不就成了出气筒。
原主心思细腻敏感,有苦说不出,硬生生把自己闷出了抑郁症,这样一来,旁人更加觉得她“矫情”,是个“麻烦精”。
翠梳理完脑海中的记忆,微微叹气。
她生活自理能力恐怕比原主还要糟糕,别说饭菜好不好吃,她能不能煮熟都是个问题。
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也不知道自杀能不能再穿回去。
翠拿起菜刀对着手腕比划了一阵,又怂怂地准备放弃,这一刀下去,生死难料。
“你想做什么!还不快把刀放下!”
突然之间,一道尖锐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打破知青点的宁静。翠心脏一紧,下意识将手中菜刀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