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说什么?”梅玲月有些急了,“他们是长姐的人,也只听长姐的话行事!你一向知道我长姐是个什么性子,也明知我活得半分不由己,为何偏要来质问我?”
她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同他说话,如今这番话却说得又急又恼,说完她便后悔了。
可她心里太慌了,太怕了,此刻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见她倔强地偏过头去,以手帕擦拭泪珠,段少允几乎下意识地便有些后悔。
面前的女子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去保护、去报答的人,现在他却要反过来揭开她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伪装,逼得她亲口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个局面过于违背他曾经多年来坚守的信念,甚至他心底的煎熬并不亚于她的。
可今日的对峙,并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他反复犹疑痛苦了无数个日夜后才做出的决定。
自他第一次发现,他所认识的梅玲月或许并不是真实的她时,他曾逃避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他闭门不出,对梅家、章家发生的一切只作不知。
那段时间,他常常回想起两人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所发生过的点滴,想起她总是带着温婉明媚的笑,仿佛配得上世间所有形容一个女子的美好词汇。
他每个月都去听她弹琴,只为了远远看她一眼,确认她一切都好。
如果两人之间的故事止步于此,那该多好。
他无法接受的是,当年被幽禁在那座荒宅时,隔着墙洞给他递糖块、跟他倾诉心中的恐惧与烦恼的小女孩,竟有一天会去伤害无辜之人,而且是用那等阴毒卑劣的手段。
究竟是他疯了,梅玲月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这么多年的执念算什么?他所谓的、一厢情愿的“喜欢”算什么?
一个笑话,一场清梦吗?
他怎么肯接受,一直以来,他喜欢的不过是一个伪装出来的完美假面,而他执着于去保护的那个纯良可怜的小女孩,也早已化作记忆里的一片残影,消失于时光的流逝中……
可是,在段少允逃避着不肯去面对的时间里,他派出去的暗卫不停地带来新的消息——
婉妃与梅四小姐的人又对凤大小姐出手了。
一而再,再而三。
于是,他从初时的难以置信,逐渐转变为愤怒——被欺骗隐瞒多年的愤怒。
以及潜藏于其中的,见不得凤筠被人肆意陷害的愤怒。
他知道,他若再不插手,她们的这些阴损招数怕是还会层出不穷,直到毁了凤筠为止。
此刻,面对梨花带雨的梅玲月,那一瞬间的心软终于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他觑着她的表情,沉声问道:“玲月,你的意思是,那些事都是你长姐示意的,与你并无关系?”
梅玲月双目通红,盈满委屈:“是,我猜得出他们为我长姐做了些什么勾当……我也猜得出,他们为了给长姐脱罪,会把一切脏水都泼到我身上!可允哥哥,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做得出那些腌臢事?难道你真的不再相信我了?”
段少允对着她怔了半晌,仿佛已然被她的话语说动了。
可最后,他也不过是勾起一个释然的苦笑。
“其实,今夜我还请了一位客人过来。玲月,你想不想见见他?”
他拍了拍手,房门被再次推开,一个被捆作一团的男子像个笨重的物件似的被人丢了进来,重重栽倒在梅玲月脚边。
在看清那人脸上一道贯穿双目的狰狞伤疤时,她不禁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