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内,檀木榻边的青铜香炉中的几缕青烟袅袅升起,在蒙恬苍白的脸颊旁打了个旋儿,又消散在垂落的素纱帐幔间。
嬴季曼跪坐在织锦软垫上,葱白的手指捏着银匙,正将乌褐药汁舀入青玉碗中,碗沿磕碰的细微脆响惊得案头一盏雁足灯晃了晃。
床榻上,旧伤未愈的蒙恬在一众太医和嬴季曼的照料下,这几日伤情倒是好转了许多。
虽是伤员,但蒙恬看着这几日消瘦了不少的嬴季曼,却是不由得心疼了起来,看到药碗递了过来,蒙恬才要抬手,肋下旧伤便扯得他眉心一蹙,但还是细声说道:“我都好的差不多了,你也该去歇歇了。”
这要是让边疆的那帮大老粗们看见了,不知该有多诧异。
这样“温柔”的蒙恬,恐怕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
“我没事的,承儿一直嚷嚷着让你带他放风筝呢,你可要快些好起来,都应下他这么久了,这次可不能食言了。”
蒙恬接过嬴季曼递来熬好的药,一饮而尽,笑着回道:“蒙承这小子实在是有我小时候的风范,经史典籍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性子倒是闹挺。”
蒙恬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嬴季曼,却正好看见了一抹忧色闪过,不禁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倒也没什么,就是.......”嬴季曼思索了片刻,接着说道:“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你听说了吗?”
“朝堂上?”蒙恬一阵狐疑,作为宗室子女,嬴季曼一向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今日竟然会主动和自己提起,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
一边想着,蒙恬开口说道:“发生了什么?”
“王离将军回京了,不过陛下并没有接见他,还把他.......还把他关在了皇家别苑。”
所谓皇家别苑,实则是皇家监禁之所的雅称而已。
蒙恬闻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眼见蒙恬没有接话,嬴季曼继续说道:“我听说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想着,他给你当了十几年的副将,你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你看,是不是上疏求个情,帮着说说好话。”
“求什么情?”这时的蒙恬才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模样,“对于边军将领的赏罚是陛下圣心独裁的事情,没有任何商榷回寰的余地,做臣子的,岂能连这般道理都不懂?”
嬴季曼担忧的说道:“想当初你的父亲做过他祖父的副将,他又给你当了十几年的副将,两家也算是世代的袍泽之情,现在这样不管不问,会不会惹来非议?”
蒙恬则是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插手,如今王、蒙两家都是大秦首屈一指的勋贵家族,我此时替他出言,三军将士会怎么想?满朝文武会怎么想?难不成我蒙恬个人的情感还要凌驾于陛下的恩威之上吗?”
“可是......”
“这事我不能管,你也不要管,把它烂在心里,明白了吗?”
蒙恬说完,看着嬴季曼噘着嘴点了点头,那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倒是把蒙恬逗笑了,待一声长叹了口气之后,蒙恬才继续说道:“放心吧,你还不了解陛下吗,他可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君主,再说了,王离屡有战功,王家更是大秦三代忠烈,不会有事的。”
说着,蒙恬缓缓看向窗外,脸上也终于浮现了一丝担忧。
“倒是希望边军那帮小子,不要干什么糊涂事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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