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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麦明河离开的条件(1 / 2)

第68章麦明河离开的条件

麦明河小时候家境一般。

她是上世纪早期移民家庭的子女,父母是从饥饿战乱里逃出来的,一向认为除了穿衣吃饭之外的一切开销,都有浪费钱的嫌疑,而浪费钱是最大的原罪。

人生最初十年,她从没收过一件圣诞礼物;第一次玩到家庭桌游,是上了五年级后,去同学家时,同学父母拿出来的。

同学家有一个小柜子,里面装的游戏,麦明河都没玩过:scrabble,“生命”,屏风四子棋……和“大富翁”。

她哪能忘得了大富翁呢。五十年代的大富翁游戏,哪有后来那么精致可她第一次把象征自己的小木块,放在写着“开始”二字的格子里时,她觉得自己能把那一幕记一辈子。

麦明河真的记了一辈子。

在大富翁棋盘上,怎么找起始格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是一句废话:写着“开始”的就是起始格子啊。

同样,她忽然发觉,自己的隔间好像是一个起始点,也是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

这是欢乐开始的地方

三个隔间,只有这儿贴着一张广告,明明白白写着这一句话。

“欢乐”当然是放屁,谁来了也欢乐不起来;但不管欢不欢乐吧,一旦不再把它看作是一句空洞广告词,似乎就有了清晰的指向意味。

如果把这一个隔间当成起始点,第三句文案就好懂多了。

“请在人生中值得珍重的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吧”——这不就是在让麦明河选一条路走吗

这也符合眼下的情况:从表面上看,她好像从左从右,都能出去。

问题是,怎么判断该从哪边走

哪边看起来都叫人非常不舒服,都像是死路。

抛去巢穴故意折磨人的可能性,只要有一个方向是生路,那么线索与判断依据,恐怕就在面前这张广告里。

广告上的两个女模特,分别笼在不同光色的灯下;光源明明在麦明河这一侧,但相应光色的灯,却远在她们背后……

她的目光回到了第一句文案上。

多重映像,拥抱可能

麦明河猛地一拍脑门,从死寂的、并排放着三双脚的厕所隔间里,响起清脆的一声“啪”。

刚才不就是因为“映像”这个词,才想到镜子的吗怎么却没顺着这一点想下去呢

光源明明在自己这边,但相应光色的灯,却在两个女模特后方——这不就说明,两个女模特身旁其实是一块镜子吗

不,不对,说是镜子,可是两个女模特却没有倒影呀……

对于这个问题,第四句文案或许是一句提示,可麦明河却不太懂了。

免责提示:您所见经过ps处理,请仔细甄别风险

这可太不公平了。如果这句话是提示,应该用一种老年人也能看得懂的语言——哦,对,巢穴大概没有老年人。

唉,那也不公平。她也不是自己愿意跟不上时代的啊。

总而言之,这句话大意是在说,照片经过某种处理,变得跟真实不太一样了,所以才提醒人注意甄别,是吧

能有一种技术,把照片里一部分东西自然地抹掉吗那可怪了不起的。

假设真有这种技术,既然镜子在二人身旁,那么观众看见的露出正脸的女模特,其镜中映像应该是侧脸才对。

既然留下来的是正脸,那被抹掉的就是镜中映像了。

那么“第三只酒杯”是怎么回事呢

“碰杯”或者“自饮”,也是左右隔间中,两个女模特唯一一个不同之处。

麦明河在广告宣传词、第一句“多重映像,拥抱可能”和第四句免责提示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几次。

认真想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没事,”她一边往马桶上爬,一边低声对自己说,“没事的。你想得挺全面了,再多的,也想不到了。哪怕闭眼瞎选一边,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选对了呢……不怕,这一辈子,再大风浪,不也过来了”

她上了年纪之后,一个人生活,房子里一日比一日寂寥空旷。

麦明河渐渐养成习惯,有时会问问厨房里的锅它今天想吃什么,有时会给自己唱一支歌,有时劝自己对自己宽容些——不就是不小心把钱看错了吗,人哪有不犯错的

叨咕几句,心里多少踏实一些。

巢穴再古怪离奇,它也得讲理——哪怕讲的是它自己的理。

麦明河像刚才一样,踩住台子,爬上隔墙。

女模特那张笑容凝固的脸,随着她翻过隔墙、踩到另一侧平台上,也一点点转了过来。

手里酒杯依然远远向前伸着,女模特的脸已经从肩膀上滑了半圈;仿佛脖子是一块正在融化的黄油,吃不住力,那张脸很快滑到了后背上方。

女模特离自己很近了,近得只要她双臂向背后一折,就能把麦明河抓住。

麦明河一脚踩在台子上,一腿还搭在隔墙上,饶是她自认挺沉得住气,此时也不由怵了。

下一步,可就是要把脚伸下去,落在女模特背后了。

既是背后,也是眼前。

一人一——麦明河实在说不上来,女模特究竟算是什么东西——在死寂里,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十几秒钟。

慢慢地,麦明河将脚伸下去,踏在马桶与墙体连接的部分上。

女模特的眼珠落下去,看着麦明河的脚,露出大半白眼球。因为她,不,它的眼球虽转下去了,但眼皮依然撑得高高的,仿佛不会动似的。

同样不会动的,还有那张微笑的、红红的嘴;一排牙,半隐半露。

太难受了,这个玩意离得太近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近的时候。

当麦明河爬下马桶时,她就不可能不与女模特产生肢体擦碰了:哪怕她特地选了没有卫生纸卷筒的一侧,但是空间依然狭窄得只能勉强容下她而已。

她后背紧贴隔墙,深深吸进肚子,整个人恨不得在角落里缩成一只垃圾桶;女模特的脸依然吊在后背上,麦明河几乎错觉,自己能感觉到它的呼吸。

麦明河试着往外一挤,果然推碰到了女模特的肩膀,那颗脑袋跟着微微摇晃了一下。

没事——不难受,也不恶心,不像上次被细长居民碰着时的感觉了——

麦明河干脆豁出去,也不看女模特了,咬紧牙、闭上眼往外跨了一大步,感到那具身体紧贴着自己,划蹭过去——她睁开眼睛时,已顺利走到了门旁。

她赶紧一侧身,站在半开的门缝里;直到这时,麦明河才回头看了一眼女模特。

一只手臂仍然笔直前伸,手中握着一只玻璃酒杯,仿佛在等待与人碰杯。后脑勺上一帘淡褐色的长卷发,披散在前胸口。

抱着赴死的决心,与向死而生的希望,麦明河扭过头,一步跨出了隔间门。

一片死寂中,她发现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