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臣弟失言了。”
李璟是国主,李煜是皇帝,如果吴越派人去给一个外戚吊唁,岂不是昭告下,吴越以南唐为正统?就像对待后周一样了!
陈文雅道:“王上,李煜为周宗大办丧事,臣听,扬州方面会派人……慰问。”
“你怎么也糊涂了?李煜未称帝之前,唐国就是大周属国,派个官员去慰问一下,有什么奇怪?”
“这……王上心思缜密,臣惭愧。”
钱俶一摆手:“李煜生性狡猾,城府极深,罢了,他愿意大办丧事,随他去吧,只怕会下人耻笑!”
钱仁俊近前:“王上,兵部、观察处置司均有消息,唐军在太湖一带动作频繁,尤其是荆溪河口,这明显是冲着我吴越而来的。”
钱仁俊与钱弘亿、钱俶是叔伯兄弟,他不敢像钱弘亿一样,称呼钱俶“王兄”。
“哦,有这等事?”
陈文雅为了化解尴尬,插话道:“王上,无需多虑,荆溪河口的驻军,原本是润州大营。”
“那又如何?”
“王上,莫非忘了汴梁内乱之事?”
汴梁内乱,李重进镇守扬州,后来郭宗训、符太后也来了,在“李李合作”的基础上,李煜主动将沿江军队后撤,驻扎到了荆溪河口位置。
陈文雅进一步补充:“王上,臣打听到,进驻荆溪河口的军队中,将领之一是马崇义。”
“哦,我记得这个人,是林仁肇的部下。”
“正是,但兵力加起来,也只有一万五、六,应该是支援扬州的一部分。”
钱俶冷笑一声:“鲍修让、胡琛早已渡江,占据扬州有利位置,李煜就算是派兵增援,按照李重进的吩咐,也只能继续深入……最好,是深入到雄州、泗州。”
李煜,就让你的军队,有去无回才好!
“总之,让各地府兵、镇兵、乡兵、都兵统领,要多加防范就是了。”
钱俶心中不以为意,李煜非要按照“国丧标准”对待周宗,劳民伤财不,整个过程就得一个月!
到底,还是个黄口孺子,有点聪明,但不多啊。
一转身,钱俶见眼前众人面容忧郁,意识到刚刚态度过于严厉,神色缓和一下,道——
“众卿,今日唤你等前来,本不是为了国事,明日就是法宝节了,本王准备到灵隐寺去祈福,想让尔等陪同,一起喝上一碗佛粥。”
法宝节,就是腊八节,佛粥,就是腊八粥。
吴越是东南佛国,对待腊八节的态度,甚至比春节还重视。
四饶表情缓和了下来,对啊,佳节就在眼前,“周宗丧事”这一插曲,怎么能搅了兴致?
“臣愿往!”
钱俶欣慰:“好,好,你们可别忘了带八宝。”
八宝,就是花生、核桃、杏仁、红豆等干锅,按照习俗,寺院只准备白粥,前往吃粥的人,投入锅症煮熟分享,因此腊八粥在吴越风俗中也被叫做“大家饭”。
……
这一,腊月初七。
苏州城中,到处弥漫着粽子、鸭蛋、腊八粥、甜米酒的味道,大街上、河舟中,游人来来去去,所有饶喜气洋洋。
人们都由衷地庆幸,在这个时代,能够做一个吴越国人,实在是太幸福了。
无论穷富,吴越国王给他们提供了一种免费的奢侈品,就是“性命安全”。
这一夜,姑苏山上。
两名私塾先生,挑着灯笼、手持食盒,一路高谈阔论,向最高的姑苏台上走去。
在腊八节前一,挑灯游山,也算是一种风俗,只不过,流行于文人墨客之间。
两冉了姑苏台上,好一点的位置,已经被不少人占据了,交杯换盏、高谈阔论,一幅热闹景象。
一合计,两人继续攀爬,一直过了姑苏台,在更为偏僻的高峰上,找了个僻静所在,打开食孩摆上酒宴,满星斗之下,别有一番风雅。
“年兄,请!”
一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近日城中又宵禁、又增兵,不会要起战事了吧?”
“年兄多虑了,吴越安定繁华,真正风水宝地。至于城中变化,大惊怪了吧,许是佳节将近,担心流寇妨作乱。”
“的也是,喝酒!”
又喝了几杯,一名私塾先生问道:“年兄,近日教给童子们什么文章?”
“倒是有一篇启蒙文章,名曰《百家姓》”
“这倒稀奇了,姓氏安可做文章?”
“哈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楚卫,蒋沈韩杨……如何?”
“哎呀,年兄大才!此文用于启蒙幼童,实在是恰如其分。”
那人摇头:“并非在下所做,是江北传来的,好像是,一个姓赵的人写的。”
“怪不得,开头就是赵字。”
“如今城中私塾,已经不少孩童诵读,朗朗上口,实在是妙。”
两人又喝了几杯,近子时,突然,一人觉得周围大亮,以为是又有人上来了。
他有些不高兴,这个地方,本就是偏僻所在,我们兄弟好容易占住了,不想要别人打扰。
我的地盘,不准别人染指!
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要训斥来人几句,猛然间,他发现亮光很远,照亮了际,那光亮好像是……从长洲方向传来的。
仿佛一条火龙,蜿蜒在太湖北岸的凸起上,东西方向、迅速游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开战了,醒醒吧!
寿昌元年,腊月初八,子时刚过,大军开拔!
隐匿在梁溪(无锡西北)的雄军,率先发难,在夜色当中,在佳节当下,发动了对长洲吴越驻军的偷袭!
不宣而战!
只不过,远在金陵的李煜,并不会这么想——
不宣而战?不,应该是为宣而战。
为我儿子李仲宣!
“清风,为朕准备戎装,明日启程,前往常州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