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过了又过。
纪白几乎把自己封锁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囚笼,看不到一点光。
她走了,他控制不住地把自己困在了囚笼里。
两年后,因为被安无许暗杀,商染回来了。
她早已成年了,也带回了自己的爱人。
那个人和她并肩,是地下商界的主人。
纪白看出来了。
他们亲近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纪白连心脏都是抖的,一震一震像要冲破他的胸膛。
一股从未有过的干涩和酸意灌满他整个人,毫无间隙,让他无处可逃。
从墙上弄下来的子弹捏在手里,他紧低着头,手越攥越紧,皮肤磨到子弹表面,痛感袭来,不知觉间血往外渗。
可他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疼,难以喘上气。
他不敢回头,生怕再多看一眼,他会失控。
所以他克制着自己,掩藏着难以控制的情绪,找借口离开。
商染回独立盟,他本该是高兴的。
因为他等太久了。
但变了,早就变了。
纪白知道,他没有机会了。
再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在窗边坐了一晚,不眠不休,沉痛到阖不上眼,吃不下东西。
连拥有都未曾拥有,他就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骗了齐大修,也骗了自己。
关于过去,关于他,关于商染,他都放不下。
……
她要结婚了,请柬送到了白金石堡。
纪白不想去,但他最终还是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小染,新婚快乐。”他跟她说。
但我多希望站在你身边的是我。
纪白苦笑着,在她新婚半个月之后,去见了她一面,他离开了京城。
她过得很好,他也该走了。
日子无闲暇,可是他总会想她。
……
听说她有了孩子。
纪白很忙,但也抽出了时间去看她。
待了没几天,看她一眼,足够了。
漫长的黑夜像是迎不来黎明,连一丝曙光都看不到。
白金石堡白日里很繁闹,可是到了晚上,很冷,很孤寂。
房里灯光微弱,透着几分冷清。
纪白像一滩烂泥瘫坐在地上,脚边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瓶瓶罐罐挨在一起,空了一瓶又一瓶。
他的金发凌乱地耷拉在额前,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手中剩下的半瓶酒。
微风吹过,撩动着他破旧的衣角,他的腿无意识伸了伸,几个酒瓶被这个动作弄得往外滚落到墙边,发出轻哐声。
纪白浑然不觉。
他的双眼红得凄凉,脸颊被酒灌的酡红,不时仰起头,不止一次地将酒猛地灌入口中,酒水顺着嘴角肆意流淌,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喉咙滚动着,发出沉闷的吞咽声,像是在把满心的痛苦和不甘一并咽下。
纪白捏着酒瓶的手青筋暴起,仿佛在用着所有力气,想要把瓶子捏碎。
上次他去看她了。
他听到那个人叫她夫人。
夫人……
“夫、夫……”纪白突然笑了,满脸间尽是破碎,没有叫出口。
那不是他的夫人。
可他没有办法,身不由己,他做不到不在乎。
听到那个人叫她夫人,无意看到她穿高领衣服想要盖住什么,他都快要疯了。
他表面心如止水,可他实际上嫉妒得发狂。
他也不想这样的,但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去看她,去在意她的所有,甚至想要得到她。
放弃这件事,别人都能做到,为什么就他做不到。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恨这样的自己。
窥不见天光的情意,拿得起放不下的无能。
明明,明明她从来没在意过他,明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
他想放下她,想忘记她,想要解脱,想要心无挂碍。
但他怎么做都做不到。
囚笼无门,死死关着他,他拼了命都逃不出去。
那一天,那一幕,那一个人,就让他记了岁岁年年。
他没法控制,生了根的,他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抹去。
别人早已走出过去,可他被自己困了一年又一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纪白喝酒的动作停了,原本暴起青筋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酒瓶险些掉落。
肩膀微微抽搐,很低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苍凉。
屋子里乱糟得不成样子,酒瓶子那儿一个这儿一个,钥匙和书随便丢在地上,满屋子都是一股酒气和浑浊气息。
深夜的指针缓慢转着,一下下警醒他,抽打他,浓郁阴霾再度覆在身周,完全笼罩下来。
……
“真的要走吗?”柳知欢的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却还是很正色地问纪白。
齐大修站在旁边,看着纪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夫妻二人干预不了纪白的决定,只能选择来送他。
二人望着他,脸上带着惆怅之绪。
纪白站在阳光底下,灼灼桃花眸又望着远处,平无秋波。
他静声了很久。
可能是想清楚了,他终于开了口:“嗯。”
齐大修看他几秒:“还回来吗?”
没马上得到回答。
纪白垂了垂眸,大概在想些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