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不是认错了人？」叶雪缨猛然回过神，看着与记忆中那少年日渐重合的华辞墨，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嗓音也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
华辞墨轻笑一声，眸光里带着些许探究与忆忆，忽而又轻叹了声，放开了她，「唉……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你竟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叶雪缨心头狂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殿下究竟是谁？」
华辞墨眸色深深，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奉天城外的那座小庙吗？」
叶雪缨微微一怔，「当然记得，那日我照例去后山练剑，归来时听到了小庙里传出的啜泣声，于是便走了进去，见到了伤痕累累的你。」
「我见你熟睡，小庙四周又无他人，怀疑你是被贼人掳走，于是便替你包扎了一番后，守在小庙外等了好些时日，可你一连数日都不见醒来，因担心你的安危，我便一路循着来路，想去寻你父母。」她眸中泛着些许光泽，「自那以后，我便再没见到过你……」
华辞墨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她可曾有受伤之处？」
叶雪缨一怔，摇了摇头，「我那时便是瞧着你清瘦而苍白的脸色不似作伪，才放下心来，未曾想到，那一别竟是数载光阴，这么多年，你还安好否？」
倏忽间，一阵微风拂面，带起湖中的荷叶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微风中那少年高挺的鼻梁，英俊如俦的脸庞，疏冷的眉眼，泛起了一丝微微的涟漪，他稍敛了眉眼，低头莞尔一笑，「我好的很，叶将军不必担心。」
「瘦了？」叶雪缨被华辞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言语弄得有些懵，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
「殿下怕不是在战场上待久了，眼神都出问题了吧？」叶雪缨拍开华辞墨的手，没好气地回怼道。
「哦？那依叶将军看，本殿下的眼神该落在何处才算合适？」华辞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向前倾了倾身子，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叶雪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味道过于好闻，让她有些心猿意马。「殿下还是先说说，为何说我瘦了？我叶雪缨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刀剑无眼，身上少块肉难道是什么稀罕事？」
「你呀，就是嘴硬。」华辞墨看着叶雪缨这幅故作强势的模样，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这女人，总是这样，明明心里在乎得要命，却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叶雪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华辞墨突然拉住手腕，一把扯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叶雪缨惊呼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华辞墨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别动。」华辞墨的声音在叶雪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叶雪缨愣住了，她能感受到华辞墨胸膛传来的温度，以及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男人，是在害怕吗？
「你……」叶雪缨想问他为何害怕，却又觉得这样问太过矫情。
「你瘦了，真的瘦了。」华辞墨没有理会叶雪缨的欲言又止，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看到你的战报时，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受伤，都像是在我的心尖上剜肉一样。」
叶雪缨的心猛地一颤，她突然想起，自己每次受伤，华辞墨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为她疗伤，照顾她。
「我……」叶雪缨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嘘，什么都别说。」华辞墨用指尖轻轻地按住叶雪缨的唇瓣，「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叶雪缨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华辞墨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心跳。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就这样一辈子被他抱着，也挺好的。
「咳咳……」
突然，一阵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温馨的氛围。
叶雪缨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华辞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站在凉亭入口处，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师父？！」叶雪缨惊呼一声，连忙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
「怎么？为师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邪药仙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没……没有的事！」叶雪缨连忙摆手否认，脸上却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哦？是吗？」邪药仙显然不信，他走到叶雪缨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转头看向华辞墨，「我说臭小子，你看看你把我的宝贝徒儿折腾成什么样了？瘦得都快脱相了！」
「师父！」叶雪缨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老头，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华辞墨见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师父，您误会了，我只是……」
「误会什么误会？我老头子眼睛还没瞎呢！」邪药仙瞪了华辞墨一眼，「臭小子，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对我的宝贝徒儿做了什么？！」
「我……」华辞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师父，您就别再取笑我们了。」叶雪缨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开口替华辞墨解围。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邪药仙见叶雪缨开口，这才作罢，「说吧，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
师父说，她的性格太过刚硬，在这世道，刚极易折。
她虽谨记于心，但生逢乱世，面对种种不公，她又怎能选择沉默？
母亲去世后，她学会了把自己隐藏起来，将所有的柔软都收敛于心。
可如今，在这无人的凉亭，眼前的华辞墨，却在无形之间，打开了她封闭的心灵。
他了解她的一切，明白她的痛苦，如同一个睿智的长者，告诉她不必在世间苦苦伪装。
「雪缨，当年一别，没想到我们会再次相见。」华辞墨的眼睛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仿佛照亮了她心中的无尽黑夜。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再次见到殿下。」叶雪缨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面无表情。
华辞墨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当年那个果断勇敢的小姑娘，如今也会长大成人，果然时间过得很快……」
叶雪缨看着他的眼睛，从那深邃的双眸中，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
「不过……」华辞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长大了的叶雪缨，更加适合我了。」
「殿下何出此言？」叶雪缨心跳微微加快，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了些许难言的期待。
华辞墨微微一笑，「因为这样成熟理智的叶雪缨，才足以和我比肩。」
叶雪缨的心头猛地一颤，他，究竟想说什么？
华辞墨继续说道：「雪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曾闯入了白帝的书房，将他喝醉了茶，结果白帝整个下午都昏昏欲睡，无法处理政事……」
叶雪缨笑了，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原来，在这冰冷的世界中，依然有人，懂得欣赏她的刚毅与不屈。
「不过……它也很适合你。」华辞墨突然递过来一枚玉佩，叶雪缨定睛看去，原来是她小时候一直佩戴的那枚……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温柔，让叶雪缨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殿下……」叶雪缨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在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子面前，乱了心神。
「三年不见，雪缨长大了……」华辞墨的声音有些苦涩，仿佛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感，让叶雪缨的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殿下认识我？」叶雪缨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惊，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华辞墨，他为何会说认识自己？
「雪缨，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悬壶谷，救过一个受尽欺负的男孩？」华辞墨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
叶雪缨的心头一震，悬黎谷，受尽欺负的男孩……这些关键词在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回忆浮现在她的眼前。
「是你？！」叶雪缨不敢置信地看着华辞墨，那张脸虽已长开，五官更加深刻俊美，但她仍能依稀辨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被众人欺负的男孩。
「没错，是我。」华辞墨轻抚她的秀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为了救我，与那些人打成一团，手心都磨破了，却依旧咬牙坚持。」
「那个笨蛋……」叶雪缨的眼眶有些发热，当年她救下华辞墨后，因为师父有事外出，她只能将他藏在悬黎谷深处的小木屋中，并偷了些食物给他，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那时的你虽然年纪小，但心地善良，正义感十足，我见犹怜。」华辞墨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仿佛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中。
「可惜后来我有要事在身，未能及时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后来听闻你成为晟国第一位女将军，我便知道，你长大了……」华辞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叹息，似是在感慨时光的流转。
叶雪缨听着他的讲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那个八岁的自己，与眼前这个相识了十三年的华辞墨，仿佛在冥冥中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叶雪缨身子一僵，华辞墨的手指冰凉，却像是带着电流，让她浑身一麻。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躲什么？」华辞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