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为什么才想起来?(1 / 2)

长风自远天呼啸奔来,吹起满操场经年的尘埃。

竹林和枯黄的爬山虎都在哗啦作响,篮球架发出悠远刺耳的“吱嘎”声。

而叶空微微仰头凝视着男人俯视而下的,漆黑深邃的眼一字一句缓缓道:

“我偶尔会突然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可你说你没见过我,我也就当那是我的错觉……”

“可是站在这里,我就突然确定……”

少女的帆布鞋突然踏前一步,她近距离盯着男人的眼睛,问:“我的确见过你吧?那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所以,可以告诉我吗?”

她另一只脚也迈进一步,几乎完全站在男人胸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温璨,你曾经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义工。”温璨也说得平静而缓慢,“还有,帮我外公代课。”

·

花盒的春风如烈酒,走在任何角落都能闻见无边的芬芳。

年纪还小的少年基本只在每年暑假和母亲一起回到这里玩一段时间。

他知道外公居住的小区隔壁有一所小学,不过因为每次都是放假才来,所以他也从未见过学校里小孩如潮涌的情况。

只有那么一次,在春天的末尾,他在非假期的时间和母亲一起,因为工作来了花盒。

一边在花盒福利院当义工,一边偶尔帮爱偷懒的外公代一节课。

少年没有好为人师或者在小屁孩面前展现自己的毛病,在课上一般都只按照外公给的教案严格讲题,除此以外从不多逗留一分钟——即便那个班上的小孩儿百分之九十九都很喜欢他,下课时总想粘着他问问题。

可十几岁的温璨腿就已经很长了,踏着下课铃大步走出去的时候简直就像一阵风,一群短腿哪里追得上他?

也亏得彼时互联网并不发达,否则按照如今小学生的早熟程度,他的照片应该早就传遍全网被冠以“最帅小老师”的称号了。

那只是一段相当短暂和淡薄的记忆,甚至未曾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任何记号——不,唯一的标签应该是“和妈妈第x次去花盒”,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了。

直到最近。

甚至直到不久前,在日复一日和少女相处的日常里,才有风一点点吹散了记忆里的沙土。

他突然看清了蒙昧回忆的一角。

那些枯黄泛皱平平无奇的画面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星星一样的细微闪烁起来。

·

“你见过我?”

叶空在问他。

“对。”

“什么时候?”

“在你总是上课睡觉的时候。”温璨说,“只有一次你没有睡,而是看着窗外发呆,所以我看清了你的脸。”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不久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并没有交集,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你。”

“那现在呢?回想起来,我是什么样的?”

……

少女离他太近了。

咄咄逼人的距离。

漆黑专注如小兽的眼睛。

温璨甚至能看清她浓密睫毛下,瞳孔里的自己。

——就像海在无声地掀起潮涌,他的心跳埋藏在暗涌之下,沉重地,仿佛担负着大山一样、艰难却执着的加快了跳动。

就是这个……他一直抗拒、无视的东西。

普通如水滴入海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仅仅以一个模糊剪影的形式存在的小屁孩,小学生。

却因为此时眼前的人而被一层层涂上了滤镜。

她变得清晰、变得生动、变得详尽而鲜活。

于是温璨看清她打瞌睡时毛茸茸的头顶,还有胳膊挡着的半本画满涂鸦的画册。

看清她桌面上一瓶廉价的牛奶盒,牛奶盒里插着被咬扁了头的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