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得到肖尧的嘴巴一张一合，最后颤抖的手接过来，肖尧手中的中性笔又一次的在风险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可以。
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签字了。
巨大的压力，要把这个年轻人给彻底压垮了。
而肖尧这边则是根本来不及观察孩子的情况，赶紧的再拿到了家属签字之后，就立刻联系人把孕妇推进了手术室里。
……
手术室外。
肖尧刚刚帮忙将产妇推进了手术室里，刚拍了拍袖子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一旁的走廊里传来了激动的嚷嚷声，而且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熟悉。
什么情况？
而且怎么有人在医院吵架，不知道医院这大半夜的需要安静吗？
还是有很多的病人和家属需要进行休息的。
更何况里面的人还在手术，有什么不能以后再说吗？
肖尧皱着眉头，立刻抬脚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他倒不是为了多听点什么八卦，而是为了制止对方不要再高声说话。
然而……
下一秒钟肖尧的脚步一顿，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没想到。
在长廊里面吵架的，竟然是刚刚推进去的那位43床病人的儿子。
只见留着小寸头的儿子正拿着妈妈的手机，和电话那边的人激动的嚷嚷着。
“你特么能不能别合了，能不能放下你手里的那些破牌，我妈要生了！我妹妹或者是弟弟要出来了！而且情况听人家医生的样子，好像还有点不太好，现在在门外等着的就只有我一个，而且我还没满18呢，还要等两个月以后才能过生日，到时候要出点什么问题，我签字人家都不让的好吗！！”
“一天天的就知道打你那个破牌，你说你玩一块两块的牌也就得了，你说你动不动就玩十几二十的，一圈下来好几百就输出去了，你有那好几百块钱给我妈买点肉吃行不行？给我妈买点蔬菜吃，补一补身子行不行？一天到晚的就惦记着你自己的斗地主，斗地主，我看你才该被打倒呢！！”
不怪当儿子生气，也不怪这当儿子的心疼妈妈。
实在是这当爹的太不靠谱了。
这哪有老婆都要生孩子了，当爹的还在桌子上打牌呢？
这哪有老婆都已经住进音乐里，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这当爹的还一天到晚的在外头泡着不回家呢？而是把自己还不到18岁的孩子给拽过来医院照顾妈妈。
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一点当父亲，一点当丈夫的职责都没有做到。
角落里。
肖尧听着儿子的说话声，不禁连连摇头。
还是那句话。
女生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因为你不光是在找男朋友，而且还是给自己找未来的老公，也是同样的给自己未来的孩子找爸爸。
这一旦没有擦亮眼睛，在垃圾桶里找到了男人的话，那么倒霉的不光是自己倒霉的也有孩子，甚至是整个家庭。
因为现在整个走廊里就这孩子一个人，空旷的环境，再加上手机有一点点的露音，所以即便隔了有个十几二十多米远，肖尧站在拐角处也是把两个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老着急，你说你着啥急呢，再说了，到时候就算是真要签字的时候，你直接跟人家医生说，你成年了不就好了吗，反正法律规定，18岁成年，你也就还差两个月而已，这和成年了没啥区别。”
电话里男人说话起来神神在在，同时还能清晰地听到电话的另外一边传来了扑克牌洗牌的声音，以及其他人抽烟骂骂咧咧，甚至还有说笑声。
男人这话刚落，应该是同桌的另外几个人就立刻也随之开口。
“唉唉唉，我跟你说啊，你个老王可不能做缩头乌龟，半路直跑啊，婆娘生孩子让他生去呗，反正也不会死，咱这牌可是正儿八经的大牌，这一圈要是能赢下来，少说能够入账好几千了，这可是一宿的钱呢，你这一宿要是赢下来的话，那老婆生孩子的钱都有了，你这一出一进的，也算是没花钱，就把孩子安安分分的生下来了呀，不愧是老王，这赛季就是牛批！”
“哈哈哈，这样让小王听到了不得气死，人家都说儿子心疼爸，都不心疼妈，到老王家这边确实恰恰相反，当儿子反而心疼妈妈，不心疼爸爸，一天到晚的，因为个妈妈跟爸爸吵架，啧，也就是老王你脾气好啊，这要是搁在我身上，早把皮鞭子给抽断了，不把这小儿子打的嗷嗷哭，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跟谁的姓。”
“哎呦喂，我说你们两个可别煽风点火了，老王家现在是媳妇儿生孩子呢，听刚刚小王的意思，好像是人家医生说的有点不太好了，这玩意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一个孩子在医院里连个依靠都没有的，也是挺不知所措的，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我跟你说，你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你儿子能直接跟你翻脸绝交，信不信，到时候你老王家肯定没香火了，你的名声不说别的啊，至少是在咱们圈子里，肯定是坏了，到时候我能不能再找个二老婆再生个娃娃，而且还要是个男的，那可就不一定了哈，别说我咒你，我这可是把最坏的结果都给你说出来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好兄弟，我是不会这么说的。”
电话这边。
小王也就是儿子的脸色颇为铁青，听着那边一帮子人在拿自己老妈，尤其是已经进入了手术室里的老妈开玩笑，那真是恨的牙齿痒痒，浑身上下更是气的直抖的不停。
就连站在拐角处，本来是想出去阻止对方大声说话，但是这个气氛却又不太好阻止的肖尧也是忍不住的指锁眉头。
要不然就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你就看看这个当爹的身旁都是个什么垃圾东西了。
一个两个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算是有那么一个说的勉强还算是能够入耳，勉强还算是个人话，但说到底关心的是女的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吗？并不是，关心的是如果女的死在了手术台上，那么儿子跟他闹翻之后，这家伙还有没有机会有没有这个钱财娶到二老婆了，并且和二老婆还能在生下的一个男孩。
这话真的是……
也就幸亏没有让产妇听到，不然的话真的是杀人诛心了。
“呼~”
肖尧缓缓的吐出口长气。
不管如何。
其他人他管不着，但至少自家人这边尤其是女生以后嫁人的话，眼睛必须要擦亮才可以，不能光看男方自己，而且还要看男方的家庭和男方的朋友，甚至还要观察男方平常爱去什么地方有什么习惯。
要不然但凡碰到这么一个类型的男人，真的是……也就是孩子拉扯着呢，否则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王志刚，我警告你，如果我妈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一句话，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没爹的孩子，明白了吗？我特么宁可辍学出去打工去，我也不要再看见你了，你最好祈祷我妈没有问题，你最好祈祷我妹妹或者是弟弟也没有，否则的话，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可能是父亲的一言一行，也可能是父亲长久以来的举动，彻底的让这个孩子对于所谓的父亲失去了希望，当下眼睛不免变得有些通红起来，但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态度都极为强横。
“你知不知道我是你老子？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吗？你个小兔崽子！”
电话那边的爸爸骂骂咧咧个不停。
“那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妈的丈夫，你也是我爹，你平常不负责挣钱养家，只负责花钱就算了，不管是我还是我妈，也都从来没有抱怨过吧，但像是这种时候，如果你不在现场，如果这种时候你都没有出现在我妈身旁的话，那么我想你一辈子都不需要再出现了吧，从小到大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身旁，也从来没有帮过我任何一丁一点，更没有在学习方面管过我，那么我又凭什么需要你，就凭你当初生我的时候付出了一个J子么？搞笑，我能出生，全凭我自己的努力，全靠我能跑赢，其他的兄弟姐妹关你什么事情！就算是没有你，我妈也能再找个其他男人生孩子照样也能生出来我，就算不是我又如何？跟着你这种男人过日子，尤其是过上一辈子，我宁可让我妈去找其他男人舒舒服服的，哪怕不是特别有钱，只是平平淡淡的过上一辈子也是好的，我可不像你一样，王志刚，你就是个没有责任心，也没有责任感的怂蛋玩意儿！”
“你就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还有你那些牌以及烟酒什么的，过上一辈子吧，我看看以后我们谁都不给你钱，你这帮子朋友难不成还能把你接寄到家里去养着你不成？可笑！”
“就算以后你想去法院告我，告赢了，那又如何？最多我每个月给你五六百的最低赡养费，就算是一面不漏，又能如何？邻里邻居的，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谁又能说一句我不好呢！”
“你特么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话。
男孩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但很快的。
肖尧就从旁边的消防楼梯里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唉！
听着耳畔边的哭声，肖尧微微的叹了口长气。
说真的。
像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他一直以来都是不赞同的，因为如果穷人家父母家庭观念正常，哪怕是孩子聪慧懂事，但是也会有孩子应有的天真和纯洁，因为这个时候父母就是他的后盾，也是他的靠山。
但是……
甭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家的，如果生活的家庭环境不正常，三观不正常的话……就像是眼前这孩子一样，明明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明明是应该正处于中二病，感觉自己应该变身为奥特曼拯救全人类的时期。但却早早的扛起了，要照顾妈妈，要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也同样早早的就明白了爸爸的不负责任，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积累之中，彻底的对所谓的爸爸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只留下了麻木的绝望。
唉！
想到这里，肖尧不禁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希望这孩子的妈妈不要出现什么问题才好。
要不然的话……
他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孩子的情绪会有多么崩溃，很有可能会被一连串的打击，真的打击到……连活着的希望都被丧失掉了，甚至会觉得轻轻松松的死掉的话，会比活着的压力会更小更快乐一些。
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到时候就算电话里的那个当靶子后悔莫及，可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而且……
以这个男人不负责任和无赖的模样真的会感觉到后悔吗？
他表示深刻的怀疑态度。
肖尧默默的在心中祈祷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