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郑玉萍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你来了吗?”
金海答应了一声,回了里屋。
穿着病号服的郑玉萍躺在病床上,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枕头上,那张苍老的脸微微有点浮肿,她头顶的支架上,挂着大大小小五个塑料瓶,其中一瓶装着黄色的液体,酷像尿液。
金海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金海,”郑玉萍把身体往上窜了窜,直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上,“你们还在说服人家捐肾吗?”
金海含糊地嗯了一声。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郑玉萍说,“若愚和若敏就是胡闹呢,做透析就挺好的,我以前见过白斌给他继母做透析,简单的,我自己就能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听他俩说,那个人还挺年轻的,咱就别害人家了,我都五十多了,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了。老周死后,我就没打算多活,将就着喘口气,哪天死了算哪天。”
金海想说,那个人就是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平心而论,周家的人,就这个岳母让他感到了温暖,她从没嫌弃过自己年龄大,没本事,反而还夸自己实在,稳重,除了他“出轨”那次,她从没骂过自己,反倒经常教训周若敏,让她对他好点。
金镶玉出生后,郑玉萍更是像个保姆一样,每天早早地来,迟迟地回,照顾他们一家三口。
“好,我劝劝他俩。”金海说。
金海离开病房的时候,胡芳芳还在操作着笔记本,她和金海说了一句什么,金海没听清。
金海走出医院时,手机上来了一条微信,是周若敏发来的语音。
“老金,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要开什么虚拟现实体验馆,那你开吧,以后咱们家的钱由你管,钱不够的话,我妈那里还有。我跟白叔叔说了一下,白叔叔说,在影院开应该生意不错,市区十二家影院的经理,他都认识,完了你们商量商量。”
金海没回复,抬头望向天空,白花花的阳光,让他感到一阵目眩神迷,他的灵魂仿佛飞到天外了。
傍晚时分,赵小禹离开办公楼,正要上自己的车,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背着黑布包的人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认出是金海。
“你怎么来了?”
“想请你吃个饭,赏不赏脸?”
两人走进附近一家小餐馆,赵小禹拿起菜单正要点菜,金海喊道:“服务员,一个爆炒腰花,一个红烧猪腰子,一个清炖猪腰子……”
服务员绷起嘴,忍着笑。
“你骚气不骚气啊?”赵小禹埋怨道,“怎么,又虚了?”
金海笑笑:“我们每个人都要爱护自己的腰子,你也补补,别亏待了许哈哈。”
“滚蛋吧你!”赵小禹狠狠地将菜单盖在金海的头上。
金海抱着头笑道:“你们那种时候,许哈哈是不是也笑得像个跳蛋一样。”
“还说,还说,我让你说!”赵小禹这回真的恼了,手里的菜单啪啪地抽打着金海的脑袋,金海一边躲闪,一边哈哈大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很想说这种不着调的荤话,很想做个生冷不忌的流氓。
也许,他的人生太没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