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白花花的纸钱漫天飞舞,透着说不尽的凄凉。
街上大半商铺已经关闭,剩余的几个小店铺还在勉强支撑。
破旧的门板半开,神色惶惶的老板小心翼翼在还没有倒榻的屋檐下看着日头。
“轰隆”几声闷响,闪电撕破厚重云层,短暂地照亮巍峨森严的城墙。
依江滩地势而建的高处她们席地而坐,看着下方兵士们神色匆匆地收缴着各色武器。
从春末夏初到年底,她们已经来江城九个月之余。
令人意外的是,看起来弱不禁风颜色殊丽的女子御下极其严格。
有暗中囤积粮草武器装备,身边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不在少数。
多日磨合下来,海陆空三军将领配合默契,在等不到援助的绝境下,竟然屡次以少胜多,守住了华中这条防线。
刚结束了一场战争,指挥战事的人都坐在一处闲聊。
“吾谨守节义,威武不屈,死后绘像于凌烟阁,有‘千古忠烈’的美名。也不枉来世间走一趟,死而无憾。”那坐在地的人寥寥数语,描述出自己舍生忘死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豪放的人大大咧咧嚼着烟叶子道:“啥啥啥,说得啥。听不懂,俺只想打胜仗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还有人吸着烟席地而坐:“谁不想早点结束战争,也不知我家那几位婆娘跑了没有?”
有人望着一则的江南念戏谑道:“这托张大人的福,没个温柔乡让我们疏解疏解。”
“张大人,你说我们这些家里多少都有几个女人。你这清心寡欲的,难不成真无欲无求?”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有人开起了她的玩笑。
江南念仿若换了个人似的,嘴角勾起绚烂却又有些慵懒的弧度,手中也夹着一支烟吞云吐雾。
“我又不是那庙里的菩萨,狗屁的无欲无求。”
有旧识哈哈大笑,“妹子当初在沪地一怒为湘地花旦的那事,我还历历在目。你们是没见到她把人按在怀里亲得样子,哎呦不得了…”
女子抿着唇,调笑道:“你们玩女人,我玩玩男人有问题?”
那人笑了笑,吸了口烟道:“没问题没问题…”
高个则摸着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大大打了喷嚏,指着她身后之人道:“你们看那出手毒辣的小子和刀客不就是她的枕边人,好睡不好睡?”
江南念也不恼,摇摇头笑言:“好睡是好睡,就是没他师傅有情趣。”
身侧人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哈哈:“这是同道中人啊,还是张大人会玩…”
“有机会见见你家那位花旦怎么样?”
江南念一巴掌拍下这人的手臂,没好气笑骂:“去你妈的,我的男人你们别想。”
那些人笑着戏谑道:“不得了,这保食了。”
刚走过来的陈皮脸微微发红,扭头看向别处,好似以不耐烦掩饰心里的不自在:“给你。”递过来一杯热水。
还有人挤眉弄眼的道:“哎呦呦,不得了。贤内助来了,对个嘴呗…”
江南念面对他们没有恶意的调侃笑骂一声:“去你们的,这是老娘的人。嘴巴都放干净点,亲个什么亲。”
一侧抱臂刀客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有人起身对着一览无余的江面感叹:“若是回不了家,逢着清明给我烧几张纸钱,倒两杯薄酒,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乱世之中风雨飘摇,生离死别,全都不由人来左右。
那些年轻的生命,曾经有血有肉、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到最后却仓促地湮灭于枪林箭雨之中、埋葬在倒塌的废墟之下,马革裹尸,化为烟尘。
回了营房的江南念望着越来越多牺牲之人的名册,心下悲怆。
“大人,你找我?”张海杏进来相询。
江南念微微点头,强笑道:“将这些牺牲的将士和捐助人士的名单分别登录报纸。”
“是,大人可还有吩咐?”
江南念摇摇头,“你也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大多数人重土难迁,盼着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能够否极泰来。
看着她蹙着眉抽着烟,还在忙于处理公务。
今日轮到陈皮给她暖被窝,见此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提醒道:“你该休息了。”
这个混小子,如今姐姐也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