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
那一刻他格外清楚，哪怕自己只是说错一个字，不能重新让她燃起希望的话，她会立刻崩溃。
便点了点头，干涩着喉咙开口，“怀疑兜兜被带到了贫民窟，现在老严带着人手正往那边赶。我待会也要过去。”
“我和你一起！”女孩眼眸清亮，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看起来格外冷静，面色清冷干净，便连眼睛都透着希望的光芒。
“大叔，我没事的。身体现在还没有任何感觉，昨晚休息也足够，你放心我一定乖乖跟在你们后面，绝对不会乱跑。”
“……好。”
薄彦辰最终还是应了她带她一起。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种被迫在原地等待，看不到希望的忐忑不安，比亲临现场更要令人恐惧。
两人下了楼。
正好吃完东西的宋云瞧着他们牵着手的样子，稍放下心。
转头跟上。
“你们去哪我一起。”
见薄彦辰略带打量的眼神横过来，她连忙点头，“至少我对薄力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如果他真的出现，我也许能帮上忙。”
“嗯。”
理由充足。
一行三人便直接驱车前往目的地找老严。
海城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任由谁也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还挤压着那样一大片贫民窟。
因为拆迁代价太高而被放弃的一片地块，房龄平均五十年起的老旧住宅区，人员繁杂、管理混乱，大部分原住民都已经搬迁离开，除了支付不起昂贵的购房费用，而被迫留在原地的一家多口。
以及外地过来工作，为了租房便宜且便捷一些，被迫租住在狭窄而阴暗的小巷里。
大白天的，这里却仿佛被阳光遗忘。
两侧的筒子楼遮住了绝大部分日照，加上头顶还挂满了楼上住户们晾晒的衣物，走在路上，竟是一片昏暗。
“看过统计，这里常住人口不到一千，但流动人口加起来却是十倍以上。人员流动多，统计困难，工作人员平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出事便不会来查，所以这里住了多少人，住了哪些人，谁也不清楚。”
“除非做人口大调查，否则很难靠统计学查清楚他有可能带着兜兜去的地方。”
“目前只能是先封锁出入口，一家家去找。”老严抽完了一支烟，将烟蒂踩灭在脚底，皱着眉格外无奈地开口，“可这个工作量下来，至少要三天才能查清楚。”
而且出入口也不是那么好封锁住的。
一个类似于城中村的地方，房子破旧人员复杂，进出村的路口有无数条，后面还有一片待开发区，整个村子都敞开着，谁也说不好薄力靖会不会带着兜兜从哪里溜出去。
“总之，先封锁住出入口再说。”老严大手一挥，叫人拿了申请去办。
自己则是重新叼了一支烟往里走。
正要点火，却被人直接从嘴上拿走。
“？？你要抽和我说啊，我兜里还有。”
薄彦辰将那只烟取下来径直扔到了垃圾桶里，转头面无表情望着他，“工作，抽什么烟。”
“……行，工作工作！”
“一家家去搜的工作量太夸张了，得想个办法……”
“让居委会的人过来一个个点，告诉他们今天不差黄赌，主要目的找人。提供线索者奖励一万。”一直待在旁边的宋云忽然开口，给出了一个十分切合实际的建议。
薄彦辰“嗯”了一声，“十万百万都可以。”
“不行。”
她矢口否定。
皱着眉解释，“哥你对底层人员不了解，对于他们来说几千上万的收入足够改善生活，所以大家会乐意去做。但如果是十万，几乎可以抵得过这里大部分人一年的工资。他们会选择铤而走险，提供假线索。这样会更增加麻烦。”
“宋云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老严忍不住多打量了宋云几眼，“你这妮子才出去混了几年，经验倒是也老道了起来。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这些办案的老警察才了解的。”
宋云移开眼，似是并不想搭理他，继续说道，“另外必须承诺，对某些涉黄赌成员暂不予追究。否则今天恐怕会无功而返。”
不。
也不能说无功而返。
而是会抓回去一大批涉黄涉赌人员，继续增加工作量，然后耽误找兜兜的进程。
“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没人风化组的人过来。”
他说着又忍不住多看了宋云一眼，“你倒是卡得很死，黄赌毒，黄赌可以放，毒不行是吧。”
宋云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冷冷道。
“所以兜兜失踪了十几个小时没有任何线索，就是因为严哥你一直在说废话吗？”
老严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他挠头，“你这妮子还真是牙尖嘴利的，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以往的宋云和他们都熟，平日里喜欢跟在他们后边，一口一个严哥地叫着。
往日许多事薄彦辰都不爱管她，有时没法子便求到了自己身上，还很乖巧地给他送点奶茶蛋糕之类的。
现下可好，除了那句严哥没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抓紧时间召集人吧，多耽误一分钟，兜兜就多处在危险里一分钟。”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去做事，只有顾娇娇站在原地，一双泛红的眸紧紧盯着前方，落在身侧的手收拢，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她神色恍惚，因为过分担忧，整个人神经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呆在狭窄的弄堂里，更觉得环境压抑得过分。
直到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
“这小孩我见过啊！”
“今天大清早的出门倒垃圾来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顾娇娇眼睛一亮，顾不上心口尖锐地疼，便急着小跑过去。
“在哪里见过的？”
“他在哪？”
“呃，就我家对面。那处房子是老朱家的，不知道租给了谁……平时反正没怎么见着人。”
其他人相对冷静一些，老严走过去，浑身威严，“看清了，没认错？”
“怎么可能认错？这小孩身上虽然脏兮兮的，可那双眼睛格外的亮，和咱们这的小孩不一样！要不是我刚好起来放水，其实也注意不到……天才蒙蒙亮的，我心说谁家小孩那么勤快，一早倒垃圾背着书包就要去学校呢。”
“在哪，快带我们过去！”
“好嘞！不过这条线索值不值一万块？”
“值。”老严点了点头，因为他说的位置，推开门便看见了地上躺倒的醉汉。
许是醉得太狠，加上被人敲了闷棍，到现在还没醒。
“屋子里有过收拾的痕迹，他们还吃了东西……看情况，的确是两个人。”
可里面早已空荡荡的，除了留下些痕迹，什么都没有。
顾娇娇却是站在被收拾得格外干净的厨房，忽然惊呼了一声。
“是兜兜！是兜兜来过。”
厨房里散落着几块剩下的泡面碎片，勉勉强强能看出来一个字母的样子。
“是个x？”
“对！是兜兜留下的。我们一起看过X战警，他问我为什么要叫X战警不叫Y战警，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告诉他X是完全对称的字母，看起来比较安全。”
“所以兜兜的意思是……他还安全吗？”顺着这个推测往下，小家伙匆忙之间能稍微留下点东西就已经很不错。
可却是个代表安全的“x”。
“薄力靖没为难他的意思？”
“我早上见到那小孩的时候，手脚都是完好的。”提供线索那人识趣地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事无巨细，“当时天色灰蒙蒙的嘛，我也看不太清他脸上有没有伤，但走路姿势正常，还提着一袋垃圾……那双眼睛可亮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对对，他走出来之后，后面好像还出来了一个大人。就是看见有大人跟着，我才没放心上……早知他这么重要，我当时就报警了啊。”
那可就不止一万块，看这些人重视的程度，十万八万都有可能呢！
“幸好，幸好兜兜没事……”
顾娇娇看着那几根碎泡面一直在喃喃自语着。
比起这几个小时里毫无线索的担惊受怕，至少目前发现了兜兜还完好无损的证据。
她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不少。
紧绷的神经立时松缓，人却没能立刻经受住。
心脏一紧，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