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堂分为两部份。
其一为学。
学,顾名思义,就是学子的学习和修行。
负责这方面事务的大佬,是学正孔谋。
另一为监。
“所谓监,就是学子的管理了,”孟川指着学生手册上的一排道,“说简单点儿,就是学子的纪律问题,所有监丞都管这个,上头就是祭酒……”
和合堂祭酒有三。
其一为正。
正祭酒,就相当于寻常修仙宗门的门主,姓刘,听说不爱管事儿。
“剩下两位副祭酒,一个姓宋,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自然是不打不相识的庞祭酒了。
沈青云有心想问庞祭酒的情况,但他是何等人样,根本不可能露出此等破绽,便转而问道:“孟同学刚说的那两位舍友,现在什么情况”
“一个留堂查看,”孟川叹道,“这种情况,基本就等于面壁结束后,一旦左脚走出山阴,当场就被开革。”
沈青云惊了,赶紧翻学生守则:“左脚哪一条哪一条……”
“我就打个比方。”
“嘶,这么黑的吗”
“不是黑,”孟川摇头道,“而是留堂查看和开除学籍没两样了……这个你可以从学生手册最后的案例集锦找到。”
沈青云翻到最后,浏览了十几个留堂查看的案例,啧啧而叹。
无一例外,留堂查看的大哥先辈们,都是罪孽深重的那种。
“但要说揍祭酒的,邪少煌还真是头一个……”
而抛开留堂查看不提,和合堂的学生守则内容其实并不多,惩罚也谈不上苛刻。
这一佐证,庞祭酒针对邪少煌和“柳高升”恶意的来源,几乎就可以板上钉钉了。
“‘柳兄’只是站着看了会儿通报,都给整了个留校察看……”
沈青云有些懊恼地叹口气。
“没想到我刚入和合堂,就要面临和两位舍友天各一方的离别之殇。”
“呵呵,这倒不至于,”孟川笑道,“顶多也就一位,另外一位,我上铺那位,只是犯了越级上报的错,给了个口头警告。”
沈青云愣道:“那人呢”
孟川摸摸鼻子:“被揍成了重伤。”
“哎呀呀,这这这……”沈青云起身道,“这高低要去看望看望吧”
“沈同学真讲究,我觉得倒不用……”
“不行不行,”沈青云赶紧往外走,“不去我心不安,顺带代表咱宿舍,探望下庞祭酒。”
孟川忙道:“那更没必要了,庞祭酒怎可能在医馆,人在山阴之巅的洞府区域,咱也上不去。”
“原来如此,”沈青云笑道,“那便去看看同学,却不知这位舍友如何称呼”
“李敖。”
靠!
大师啊。
沈青云拱拱手,跑了。
医馆同样在山腰处,同样也是和合堂学子实践的好去处……
所以一般很少学子会在此长住,除非不得不如此。
医馆环境相当不错,曲径通往各处幽静。
迎来过往的,都是面带慈悲的大善人。
沈青云进门走了十步,就被六位善人搭讪。
“同学如何称呼”
“观学弟精神饱满,气血丰盈,神魂辉辉如日月……怕不是想求一剂调和阴阳的丹方”
“此言差矣,学弟看似阳亢,实则是阴虚导致的阳亢,同为调和阴阳,却需注意阴阳配伍……”
“学弟赶巧了,今日学长免挂号,尚有名额……”
“诶学弟赶巧了,今日学长不仅免挂号,甚至在我处就医,还有小礼物相送……”
……
沈青云看着未来一个个的丹道圣手,惹不起也看不起,当即道:“诸位学长,在下只是来看看舍友……”
“舍友”
“哪位……嘶,不会是因为告状重伤的那位”
“正是正是!”沈青云赶紧问道,“却不知舍友何在”
几人齐齐伸手一指:“第八进,烧伤房,甲戌室,四人间。”
烧伤沈青云还能硬抗,四人间他差点没绷住。
好一通游走,在拒绝了第一百零八位大善人后,他终于抵达烧伤房的甲戌室。
“居然满员”
满员都不说了,还特么依旧是上下铺。
这是沈青云没想到的。
进病房十来步路,他余光已然看清四位病号,清一色的光溜溜,全身油光水色,不知抹了什么药膏。
偶见几处深色皮肤,正是烧伤所在,其上隐约有不知名的灵虫在蛄蛹……
“也不知是哪位大善人的杰作。”
沈青云头皮一下就绷紧了,根据孟川的介绍,他定位了李敖,忙走到病床面前……
踮脚。
抻脖子。
“李同学……”
四位病号里,上铺的李同学是最惨的。
另外三位,只是局部烧伤,李敖全身没被烧伤的,只剩腋窝之类的地方。
也就是大善人们医术高明,李敖眼珠子还能转转。
看向沈青云后,他又用眼神表达疑惑。
沈青云轻声道:“在下沈青云,咱一个宿舍的,听孟同学说起,便过来探望一下李同学……”
李敖没想到还能有人来看他,愣了会儿。
却也只是愣了会儿。
然后视线就落在沈青云……的衣衫上。
沈青云被看得莫名其妙时,李敖下铺的病号骂骂咧咧开口了。
“这狗日的要告你。”
沈青云疑惑看向下铺的哥们儿。
“你没穿堂服。”
沈青云看看身上的衣衫,想想学生守则……
“这我认……”
但阁下如何能清楚地判断,我舍友要告我呢
“因为我们都被他告了!”
“这小子不是人呐,真把监督当成金饭碗了!”
“小子,你叫李敖是不等出了医馆,我要你嗷嗷交换!”
……
面对病友的攻讦,李敖无动于衷,并继续冷静地寻找沈青云身上的毛病。
“告状圣体啊怕是……”
沈青云表示惹不起,从储物袋里摸出点儿小礼物搁桌上,起身道:“那李同学先休息,我去换换衣衫。”
每月一次的临时招生,临近结束。
孔谋审核完众多博士的教材,正待去打听下沈青云的情况,陈监正已经拿着汇整好的录取资料前来汇报。
“行,诸位辛苦了,”孔谋温和道,“我马上安排人指定专属教学计划。”
目送陈监正离去,孔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眉宇间隐现无奈。
“委实没想到,只是打算改变一下和合堂的理念,会这般抗拒……”
抗拒的主体还不是学子,而是和合堂的老师们。
准确来说,还是负责管理学生纪律的众监正,以及监正的头头,祭酒。
“谢祭酒还好,一心只读圣贤书……”
“宋祭酒至少给我机会说服。”